球杆在丁俊晖手里突然变得陌生起来。
第七局那个本该轻松拿下的红球,鬼使神差地擦着袋口弹了出来,他下意识摸了摸下巴,眼神里闪过一丝难以置信。
场边的观众席传来几声叹息,有人小声嘀咕:"这球换三年前闭着眼都能进啊。"
赵心童可没给前辈留面子,一杆组合球稳稳打进,母球像装了导航似的绕台四库,完美避开所有障碍。解说员激动得声音都劈叉了:"神走位!这球简直神了!"电视机前的老球迷却看得直摇头,这哪是什么神仙球,分明是丁俊晖的防守漏洞被年轻人逮个正着。要知道巅峰期的丁俊晖,根本不会给对手留这种搏球的机会。
数据不会骗人。丁俊晖这三年的训练时长从每天五个多小时缩水到不足三小时,排名赛冠军荒已经持续了整整36个月。有圈内人开玩笑说,现在想找丁俊晖得先联系他的商务团队,训练场反而成了最不容易遇见他的地方。反观赵心童那帮年轻人,谢菲尔德的训练基地里,凌晨两点的灯光下总能看到他们的身影。有次保安大叔半夜巡查,看见赵心童还在练蛇彩,忍不住劝他:"小伙子,球台又不会长腿跑了,明天再练呗。"赵心童头也不抬:"叔您不懂,这手感就跟谈恋爱似的,稍不留神就溜了。"
比赛中最扎心的不是输球,而是那种力不从心的感觉。第七局那个左中袋的进攻,丁俊晖明显发力过猛,白球直接飞出台面。熟悉他的老教练在直播间直拍大腿:"坏了坏了,这明显是心态崩了。"职业选手都懂这个恶性循环:越打不进越着急,越着急越加力,最后彻底乱套。这就像新手司机上路,看见红灯不是踩刹车而是猛轰油门,结果可想而知。
斯诺克这个行当最残酷的地方在于,它会把选手的状态起伏放大到极致。足球运动员状态不好还能靠队友补位,篮球选手手感差可以多传球,可斯诺克选手往球台前一站,所有问题都暴露无遗。奥沙利文能打到46岁还拿冠军,靠的是近乎变态的自律。他有个著名的习惯:比赛期间连最爱的咖喱鸡都不碰,就怕影响状态。这种苦行僧式的生活,对已经成家立业的丁俊晖来说确实强人所难。
有意思的是,赵心童他们这代选手把科技手段玩得贼溜。高速摄像机拍动作,数据分析软件找毛病,连心理训练都用上VR技术。有次训练中赵心童跟教练较真:"您看我这出杆,手腕角度比上周又进步了0.5度!"老派教练们看得直瞪眼,这哪是打台球,整得跟搞科研似的。不过话说回来,职业体育发展到今天,早就不是光靠苦练就能出头的年代了。
比赛结束后的新闻发布会上,有记者哪壶不开提哪壶:"如何看待自己近期的状态下滑?"丁俊晖挤出一个笑容:"每个运动员都会经历起伏。"这话说得滴水不漏,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,有些问题不是客套话能糊弄过去的。更衣室里,赵心童正跟教练复盘比赛录像,而丁俊晖的团队已经在讨论下周的商业活动行程。两个场景放在一起,莫名让人想起那句老话:台上一分钟,台下十年功。
说来也怪,当年丁俊晖横空出世时,也是靠着那股子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劲头,把老一辈选手打得找不着北。2005年中国公开赛夺冠那会儿,他接受采访还带着学生气的腼腆:"就是按照平时练的来打。"如今轮到他被年轻人冲击,这才体会到当年老将们的心情。体育竞技就像个轮回,你方唱罢我登场,没有谁能永远站在顶峰。
有资深球迷翻出老照片对比:二十岁的丁俊晖在训练馆里挥汗如雨,现在的丁俊晖在综艺节目里表演花式台球。倒不是说参加商业活动有什么不对,职业运动员吃的是青春饭,趁着有名气多赚点钱无可厚非。可问题在于,斯诺克这项运动最较真,它不会陪你演戏。训练时长少了,手感就生疏;比赛专注度不够,失误就增多。这些因果关系,比球台上的线路走向还要清晰。
比赛中有个细节特别耐人寻味。赵心童清台时,镜头扫到坐在椅子上的丁俊晖,他正低头摆弄手机。这个画面让不少老球迷心里咯噔一下,当年那个为了一个争议判罚能跟裁判理论半天的倔小子,如今连对手破百都懒得抬头看了。时间这把杀猪刀,不仅带走了他的巅峰状态,似乎也磨平了那股子较真劲儿。
说来也巧,就在这场比赛前一周,某体育论坛上有篇分析帖引发热议。帖子用数据说话:现役选手中,30岁以后还能保持顶尖水平的凤毛麟角。评论区炸了锅,有人不服气:"亨德利三十多岁还拿世锦赛呢!"立马有人怼回去:"您也不看看皇帝陛下当年训练多玩命,据说有次练球练到手指起泡,缠上绷带继续打。"这话虽然夸张,但道理不假:职业体育的保鲜期,从来都和投入程度成正比。
更衣室里的故事往往比比赛还精彩。听说某次国内比赛后,年轻选手们在加练,有位老将路过时说了句:"年轻真好啊,有使不完的劲儿。"结果被95后小将接了句:"叔,您当年不也这样过来的吗?"这话听着像玩笑,细品全是哲理。竞技体育就像接力赛,你总有交棒的时候,区别只是有人优雅转身,有人被迫离场。
上海大师赛的灯光暗下来时,丁俊晖快步走向球员通道,身后大屏幕上还在回放赵心童的制胜球。这个场景莫名让人想起十二年前,同样是这个场馆,丁俊晖捧起冠军奖杯时全场沸腾的场面。那时候他接受采访说:"我会继续努力,争取更多冠军。"时过境迁,现在再回头看这句话,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。体育赛场最残酷也最公平的地方就在于:它从不在乎你过去有多辉煌,只关心你现在还能打多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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